漫游川西北

一、重走5.12大震救援通道

夏未的北京,闷热难消,正巧成都的朋友相邀去四川西北若尔盖草原消消暑。

82飞抵成都后,第二天上午随朋友驾车自成都出发,向西经都江堰市,很快达2008年那场震惊中外的天灾中心之一:汶川映秀镇。顺朋友所指方向,巍巍青山脚下、冲冲岷江滩上的残垣断壁就是5.12汶川大地震遗址。温总理事发当晚站在都江堰地震废墟上的动情之声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人民养育了你们,你们看着办。其时政府首脑居然指挥不动三军,主要原因是郭、徐两大军门正埋头于数钱。松弛的军备、纸上谈兵的指挥系统,怎么应急得了5.12大难救灾?现在全国人民援建的崭新城镇已建在半山之中的高台上:抗震、防洪、防泥石流。

驶出映秀,我们沿着狭窄岷江峡谷公路即5.12大震的救援通道左盘右旋,穿汶川县城,入213214)国道,奔茂县而去。“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正是这里的国道最直接的表白。213214)国道是成都通往阿坝州府、甘南州府唯一道路,是通往黄龙九寨沟5A级景区的主要道路。岷江两岸,山坡陡峭,植被脆弱,岩石风化严重,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泥、沙、石俱下。沿途常见赤条条石瀑痕迹,大有从山顶直倾而下入岷江之势,如灰黄白三色彩带将山体一道又一道切割开来,清晰而又惊悚,咋看又象是几十万年前刚发育的山峦。这也是5.12大地震留下的“杰作”之一,让每一个路过此处的人们感受到大自然的超大力量与无奈。人类只能在险要山体下修出一段段钢筋混凝土挡石棚,稍缓的坡底用铁丝网固山拦石,尽可能提高岷江国道的安全系数。即便如此,川西北的雨季,岷江之上仍然有落石砸车、伤人、断路的情况发生。繁忙的国道旁,尽现全国各族人民援建的、颇具羌藏特色的新村落、新民居,已经将7年前灾区人民的阴霾一扫而尽。

二、杂话松潘古城

中午一点左右,经4小时170多公里的路程,路过海拔近1600m的茂县县城,来不及多看几眼山西省援建的新城,匆匆吃点午饭,向北沿213国道,溯湍急的岷江水而上。随岷江升起的两岸青山比汶茂段秀美许多。下午的天气不够意思,厚厚的白云如海浪般翻卷过一座座绿色的山峦,阳光和高原蓝无法露出笑脸欢迎俺们。大约行驶将近二小时,我们与岷江分手,同行的汽车逐渐慢下来,在一个叫六回头地方盘折而上,与张家口去坝上那段陡升的道路十分相似。看来高原应该在头顶不远处。二十来分钟后,车轮撵上飘飘白云,兴奋的我们未等车靠边停稳,急冲向路边的观景台,此时刚从海拔1700m来到2300m处。我们大口吸着新润的空气,远眺时隐时现的群峰,如醉如仙,早把阵阵逼人的寒意丢进下面沟壑去。美丽的川西北高原我们很快就要与您共舞了!朋友说别兴奋过早,穿过前面隧道才是高原第一景叠海。

回车上路,出3公里长的隧道,左边一汪碧水静静地在213国道下方十几米处展开,绵延几公里至对岸山腰际。原来这就是叠海,高峡中的平湖,湖面海拔2260m左右。1933825日此处发生7.5级强烈地震,因山体滑坡形成的堰塞湖,由于当时国共内战,国民政府无暇顾及,结果160m高的堰塞湖在随后的暴雨中溃坝,坝下扼川西平原通往松潘各地及青海、甘肃交通要塞的古代边防重镇叠溪城从此消失,无人统计死伤百姓,成为永远的惨痛谜底。

过叠海又一个小时,下午五点多,“川西门户”松藩古城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其时已经离开成都8个多小时,达330多公里。长长的车队挤堵在一起,滔滔的岷江水在古城东南角迎风桥附近,离城墙不远自北而下拐个弯流向西南。十来分钟我们车行几百米才来到古城东门觐阳门,黑黝黝的城门洞及斑驳的城墙,仿佛是一位身穿腐锈铁衣的古代边关将士,伫立在那儿,默默注视着过往的行人,无声诉说着古城千年的悲壮与辉煌。

历史的闸门再次为我打开。松潘所处独特的地理位置,“扼岷岭,控江源,左邻河陇,右达康藏”,“屏蔽天府,锁阴陲”。又是藏羌汉回杂居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农耕文明与西域游牧文明的冲突、交融地带,战略地位显要。自战国秦国公元前316年设县以后,战时作为军事堡垒,和平年代则是互通的边境商埠。汉、唐、明时期,松潘均设关尉,屯有重兵,特别是初唐、中唐,曾经在这里演绎着中华民族舞台上风云际会的历史狂剧。吐蕃首领松赞干布及吐蕃后世名将葛尔钦陵把一个刚刚脱离原始部落进入奴隶社会的西域小国,打造成敢与号称当时世界第一的大唐帝国对抗上百年,并创造一度冲入长安的神话,奠定了今日中华民族大藏区的区位。他的胆识就是从松潘战斗中练起的。政治、军事、外交斗争他把握得如鱼得水。军事上失利是暂时的,通过和亲、进贡,换取先进文明技术和喘息机会,卧薪尝胆,大展宏图。这一招也是从他叔丈人李世民那儿偷学来的:唐太宗打下江山后曾给突厥人进贡过十二年啊。二人最终都达到了开拓疆土目的,只不过李唐王到手的大饼中硬生生被颂赞干布抢下一小块。所以唐代大诗人高适很不赞同和亲:“转斗岂长策,和亲非远图”,苏郁更不客气:“君王莫信和亲策,生得胡雏虏更多”。

言笑间,我们已转到古城正门北门镇羌门,城门上两个鎏金大字“松州”,气势不减大明建城时。路过松赞干布及文成公主雕像时,我还是充满敬意!进入古城区停好车,找到网上预定的安多客栈,放下行李,赶在天黑前,上城头饱览古城的历史韵貌。走在600多年前大明残破城墙上,纵目四览:东临岷江接崇山,西占麓顶居高临下,北上通若尔盖草原、青海甘肃,南下连茂县、成都平原;东西宽、南北狭长,便于驻守或通商;城中一条主道,两旁建有仿汉唐藏羌建筑风格的商铺。傍晚时分,城内人不多,安宁详和,早已没有烽火硝烟味,倒是城外5.12地震后,没规划好的道路车多拥挤、人多嘈杂。历史往往巧合得令人无语,现存松潘古城是朱元璋下令建造的,而松潘新城却是安徽省援建的。

置身大明古城墙上,看到不少唐诗而且多为边塞大诗人高适的诗文,很惊讶,为什么没有多少卢纶、李白、岑参的诗呢?可能是松潘人民对大诗人高适的崇敬吧。高适60岁曾做过剑南节度使,带兵解松潘之围,走到半路知城破而退,留下千古遗憾。抚垛追远,昔日松潘城上旌旗猎猎、鼓锣擂呜,城下战马嘶嘶、刀光剑影、杀声阵阵,“相看白刃血纷纷 ,死节从来岂顾勋?”多少边关将士长眠在这里,为的是民族独立、国家安宁。遥想当年如果卢纶亲临松潘的话,我们边关将士在雪域高原的深雪中伏击吐蕃军队,绝不仅仅是“大雪满弓刀,而是比志愿军长津湖战斗更悲壮的场景了。我崇拜初唐、中唐时期的国民血性!

此时此刻回眸暮色中的松潘古城,高适的《金城北楼》“湍上急流声若箭,城头残月势如弓”,再生动不过。下城了,去城外涮鲜味无比的牦牛火锅。

褪去硝烟,多了烤肉味的古城夜景,略显妩媚,柔和的灯光从城墙底部投射到墙身或空中,流光溢彩,城内外顿时又喧嚣起来。第一次上到海拔2850m的我,头微微有些针扎感,可能是高原反应吧。回客栈休息了,明天去若尔盖草原,将会有更高海拔的挑战。